生活开始有了眉目
简介:Daniel Tammet是一个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同时也是个数字怪才,1979年生人。他将自己的生活经历写成了一本书,书名叫‘生于蓝色的一天’(Born on a Blue Day) 。本文是2006年英国电讯报记者Cassandra Jardine对他的采访。
孤独症怪才Daniel Tammet因在数字上的天赋而远近闻名。他对Cassandra Jardine说,他现在也能够应付生活中的其它难题了。
Daniel住在肯特郡的Herne Bay镇。当他打开门时,他对我的注视稍嫌过久,举止也有一些不自然。
‘要喝点什么吗?’他问道。他的声音缺乏感情色彩。但是他基本做到了礼数周全,尽管不是很自如。
这让我松了口气。现年26岁的Tammet是一位患有孤独症的怪才。他具有与达斯汀·霍夫曼在电影‘雨人’(Rain Man)中所扮演的角色相类似的超常才能。这样的怪才在全世界只有50个(全部男性)。而Tammet的独特之处,在于他能够告诉我们他是怎么想的。
‘我很幸运,’他说,‘ 因为大多数有奇才的人,在其他方面却有严重的残疾。’
两年前,Tammet因为背诵π至小数点后22514位而出名,而且他背起来就像我们背到3.142那么容易。更令人称奇的是,他说他到现在还能背出来:他的记忆不仅容量巨大,而且过目不忘。
在去年拍摄的一部电视记录片中,他展示了自己在数字方面的才能。尽管从来没有玩过21点(blackjack),他居然在拉斯维加斯(Las Vegas,美国赌城 --译者注)大赢特赢。最近,他还做了另一件事:他写了一本书。这对于一个自称文字是他的‘第二语言’的人来说,更为不同凡响。
在‘生于蓝色的一天’这本书中,Tammet叙述了他以数字为玩伴的成长经历。他的文笔非常流畅,以至于读过很久才回味到该书的不同寻常之处:书中没有对话,没有幽默,没有你想读的‘我可真傻’之类的故事。他的描写直截了当,给人感觉像是在自我表白。
有时,他会对自己所热衷的事物琢磨得极为精到。比如他对语言结构的研究即是如此。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学会大多数人觉得十分艰涩的东西,比如数学和句法(他仅用了一周时间就学会了冰岛语)。而他感到很难学会的,却是一些别人自然而然就掌握的技能,比如与人交流,理解他人,以及注重整体而不是细节。
在下面这张图中(原文中没有该图 -- 译者注),一般人首先看到的是那些大的字母,然后才会注意到组成大字母的小字母。而对Tammet以及其他孤独症患者来说,情况正好相反。‘我的脑子把不论什么都转换成非常具体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Tammet说,‘抽象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难理解。’
Tammet患有阿斯伯格综合症。这是一种先天的缺陷,属于孤独症的一个分支。当他还是个婴儿时,他总是哭闹不止,只有不停地摇动才能使他安静下来。他从来不和别的孩子玩,也从来不玩玩具。他说,‘数字就是我的玩具’。
对他来说,数字有颜色,形状,质地,和性格。这种互不相关的感觉互相错位的现象,叫联觉(Synesthesia)。他不知道这是由于他四岁时的一次癫痫发作造成的,还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如此。但是正是因为他对数字的这些特殊感觉,记住组成π的那些数字对他来说就像是在脑子里观看一幅幅连绵起伏的自然景色。‘这些数字就像蒙娜丽莎的画像一样美丽。’他解释说。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能一下子给出一个复杂计算的答案---他是算出来的还是依靠记忆?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在玩21点时,他放弃了推理而依赖于直觉反而更加成功。对此他唯一能说的是:‘我小的时候感到非常不解的问题之一,就是逻辑推理的局限性。’
Tammet对我的问题一一作答,包括一些非直接的问题。他在书中曾提到,有时候他会因没有回答非直接的提问而被认为没有礼貌。‘我这次回答了你的所有问题,是因为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做的就是提问,而我要做的就是回答。’他对我解释道。
他的解释提醒我们,他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尽管他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两样。他的很多超常能力一般认为是与孤独症相关联的。比如他能将一个图样复制得与原图一模一样,就像是沿图描出来的。他在构思全书时没有写一个字的提纲或笔记。但是他非常明白有很多事情他是做不了的:‘建立小家庭,做饭,教书,都是才能,数学只是才能之一。’
特异才能一般都有很强的局限性。所以,尽管他能心算出一个数的任何次方,但是开平方和代数他就不是很行。代数是用字母来代替未知数,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理解。另外,使用DVD播放器或者叫个出租车,对于他都不是容易的事。
像大多数孤独症患者一样,他对噪音,触摸,以及光线的刺激都过于敏感。所以在买了有韵律感的电动牙刷之前,刷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他也无法通过驾照考试,因为周围的一切都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而这个病最令人痛心之处,在于它给患者造成的情感认知方面的缺陷。‘我只能装样子,比如,在拉斯维加斯赢了钱之后,我就做出欢欣鼓舞的样子。我不喜欢看电影,因为我看不懂人物的表情,也不能欣赏对话里的幽默。不过我喜欢看逗乐的形体表演。
‘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但是直到八,九岁时,我才感到了孤独。我曾经非常想成为一个正常人,但是由于我总是将事物分割和细化,我对自我的认识只是一堆需要拼凑起来的零碎记忆。
‘我只有在将别人看作独一无二的个体,同时也将自己看作独一无二的个体时,才会将自己与别人联系起来。到了青春期时,事情开始有了变化。我希望别人喜欢我,甚至爱上我。那时我感到自己有点儿接近正常人了。’
他从孤独症造成的与世隔绝中走出来,一半靠的是运气,一半靠的是毅力。‘幸亏我生于一个大家庭,是9个孩子中的长子。我不得不与别人相处,我不能总是缩在数字里面。
‘我妈妈一直都在帮我。走在路上她提醒我抬起头来,提醒我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尽管我觉得很不舒服。’
虽然他在十一岁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者,与Neil的见面对他来说仍是一次冒险。Neil是个软件程序员,两人曾经在网上交流了一段时间。‘当我坠入情网时,我才第一次发现我是会被人爱上的。以前我对此一点概念也没有。’
慢慢地,他在情感方面有了发展。不久前他的猫死了,为此他哭了一场,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悲痛。但是他知道,别人和他一起生活会很困难,因为他还是不能理解别人的感情。
这本书的写作使他第一次将自己的父母作为独立的个人来看待,也使他看到自己和别人有多么不同。‘最近,我和Neil讲起我们一起度假时的一件事,却没有意识到他也记得这件事,因为他也在那儿。’
他最近拜访了Kim Peek,电影‘雨人’的生活原型。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转折点。Peek没有独立生活能力,但是他能同时阅读一本书对开的两页,一只眼睛读一页,并且一字不拉地记住内容。‘我们相互交换了一些事实和数据,就像别人聊闲天一样。’Tammet说,‘他正在环游美国,告诉人们,有差异不一定是坏事。’
他知道他在见到Peek时的那种兴奋的感觉是幸福感;有生以来头一次,他没有感到自卑。他打算像Peek一样发挥自己的特殊才智。虽说他可以利用他在数字方面的天赋来挣钱,但是他更愿意用它来帮助科学家们研究大脑的功能。
‘我以前非常渴望像别人一样。’他说,‘可是人们告诉我说,我对他们的影响力与霍金教授等同(Professor Stephen Hawking,剑桥著名理论物理学家---译者注)。他们说,在正常与残疾的相互映衬中,他们看到的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