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的爱恨情仇（二）

　　昨晚，妻子在单位加班，我在家陪旸旸做家庭作业，旸旸表现很好，作业做得很快，我也基本上没怎么干预他，让他自由发挥，只是偶尔过去瞄一眼。后来，他嫌烦了，对我不客气地说：“出去。”我故作委曲：“为什么要我出去呀？”他解释说：“我做完了会喊你的”。

　　一般妻子陪旸旸做作业，他的表现都不是太乖，总是磨蹭，变着法要和他妈说话，作业总是做得很慢，其实他是借机和他妈玩。孩子从小就很依恋他妈，这可能是小男孩的天性，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旸旸对于我，没有太深的依恋，至少表面看不出来，隐约地倒有几分敌意。妻子说过：“你这么大个子，在他眼里当然是威胁了。”儿子是提防着我的，这我心里明白，小时我抱他，他总是不让，即使让抱了也是紧紧抓住我的衣服。有时，我在想，父与子之间是不是天生就有一种敌意，是男儿的血性，还是动物的本能呢。

　　有些现象不好解释，记得儿子三岁那段时间，总喜欢冲人龇牙咧嘴，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当时纳闷，他跟谁学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旸旸妈说：“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哪次抱他不是咬牙切齿的！”当时我很吃惊：“我有这样吗？”

　　后来，自己留意了一下，还真是这样，每次我抱旸旸时，总是下意识地牙关紧咬，甚至咬得吱吱响。后来想起，儿子刚出生护士把他抱给我的时候，我好象也是把牙咬得吱吱响，引得护士对我说“别紧张”。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自己心爱的儿子，疼爱都来不及，怎么会咬牙切齿呢，这是怎样一种心态？

　　对于我，除了语言上，儿子在行为上也是不客气的，他对我表示不满时，一般都是动手，而且下手很重。妻子总结，这也是我教会他的。说我不管是逗孩子玩，还是训斥他，都会拧他的屁股，甚至打人，下手还很重。我自己再一对照，还真是这样。妻子还送上一句：“赶快改吧，要不然你老了，他也会这样对你”。搞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事后，认真回想了一下，我的确做过很多威胁孩子的事，他几个月大的时候，经常通霄哭闹，怎么哄都没用，我曾经拎起他的腿来抖过；两岁大时（还未确诊为AS时），一天他在院子里无理取闹怎么哄都不行，我把他举起来，差点摔在地上，幸亏当时深吸口气把他放下来了。从那以后，儿子在我抱他时都爱紧抓我的衣服。记得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一位年轻的父亲摔死了自己的孩子，引起我很大的后怕。

　　我承认，我深爱我的儿子，为了他我付出了很多很多，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但是我却为什么总是做伤害他，甚至做出几乎威胁他生命的事来呢？这种矛盾的行为是不是病态心理在做怪呢？夜深人静时，我常常责问自己，寻找着答案。记得动物世界里有这样一种现象，猛兽生仔后，雌兽会马上带着幼崽躲起来，因为雄兽会杀死幼崽，以重新占有雌兽。我是不是在下意识地和旸旸争夺母爱呢？还是在潜意识里发现了旸旸的病情，对他有所排斥呢？

　　俗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直以为，孩子很小，我揍他的事，以后他肯定会忘的，但是我发现，儿子虽然不吭声，其实他都记在心里。记得去年这时候，我认真地检讨了自己的行为，不再轻易发怒，儿子闯祸时不再揍他，总是轻言细语地对他说话，尽量抽出时间陪他玩。有一天，我们俩在床上疯了一阵，儿子很高兴，突然对我说：“爸爸，你终于变好了。”我很吃惊，因为儿子很少主动表达他的看法，而且表达得这么清楚。我问他：“以前我很坏吗？”儿子马上回答：“是的，以前你很坏。”我又问了一句：“你恨我吗？”“我以前恨你，现在不恨了。”听了儿子的话，我哑然无语，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更令我讶异的是儿子流下了两行热泪。他一直表现得象一块石头，但是却有着如此丰富的情感，是这么的脆弱，我可爱可怜的儿子呀。

　　真是遗憾呀，我竟然在儿子小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恨的种子，好在他是那么单纯，轻易地就原谅了我。从此以后，对待儿子我冷静多了，就算是他表现得再差，我都会努力平心静气对面对他。“儿子我爱你”变成了我经常向旸旸说的话，有时我会突然问他：“儿子你爱我吗？”他总是脱口而出：“爱”。今年6月18日，旸旸妈出差了，儿子一人在卧室玩，我在客厅削好了水蜜桃，正想叫他出来吃，后来换一个方式，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儿子我爱你，来吃桃。”然后插在玩具火车上，一按按钮，火车开向了儿子，他看了很高兴，但没有马上过来。过了一会儿，小火车向我开来，上面插着另一张纸条，拿在手上一看，“爸爸我爱你”。那时，儿子写字还很困难，但他却工工整整、清清楚楚地写出了他心里的话，看得我心里热流翻滚。妻子回来后，我把纸条拿给她看，她不禁笑我说“看把你美的”。是啊，虽然只是一张破纸条，却有着我和儿子的爱恨故事。怎一个爱字了得，这是拿什么都换不来的，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