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天堂
这是记敘三年多前一位约23岁的自闭症成人和一位6岁的自闭症幼儿”第一次接触”的奇妙歷程,因为我感动,所以想要带您进入自闭症者的世界,一起去经歷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天堂”。
当小喩告诉我他要教翰翰如何与人社会互动时,我有一点呆住了,我抱著迟疑的態度还是答应小喩,帮忙他安排星期二下午的时间让他和翰翰做一次接触,小喩要求我全程陪同他的教学,我倒是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小喩,一位在美国读完大学的轻度自闭症成人,翰翰,一位在幼特班就学的轻度自闭症幼儿,两个人的生命不曾交集过,你想他们会產生什么样的火花?以我们对自闭症者”固著”的偏见,总认为他们的弹性与变通性不够,教学是一个互动的歷程,一位自闭症者能够胜任”老师”这个角色吗?
第一次的接触开始了,翰翰相当兴奋,嘴里唸唸有词,还不断跑来跑去,小喩显然有些紧张,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眼神无法集中,要我建议他该怎么做,我先介绍小喩老师给翰翰认识,稳住翰翰浮动的心,然后建议他们可以从翰翰喜欢的游戏开始(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做),有了我的起始,小喩握紧拳头说:「好,我努力试试看」。
翰翰喜欢一个小乡村模型式的玩具,有房屋、有池塘、小船,小小的模型屋还可以打开,里面有各种家具,这个是翰翰玩不腻的玩具,因为翰翰把床当成”抽风机”(翰翰最喜欢有扇页可旋转的东西)。话题就是从这儿展开的…
「这是什么?…这是抽风机…」(翰翰又来了,每次都用这句话来问老师。)
「这是床,不是抽风机。」(小喩回答的和我们老师差不多嘛!小喩别紧张啊)
「这里有船,还有池塘…」(嗯!令老师满意的对话)
「对啊!还有两只小鸟,飞啊飞啊你看飞来了,停在大树上面。」(ㄟ,小喩的想像力真不错耶!)
「小鸟停在大树上…有一个小朋友在里面不乖功课不写,被妈妈骂…」(唉啊!我最担心翰翰负面的想法开始了)
「对,小朋友不乖,妈妈就打小朋友的屁屁…」小喩说著就挥起手来,像打小朋友的屁股一样。(完了,小喩怎么和翰翰一起唱双簧呢?)
翰翰开始被小喩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越说越兴奋:「小朋友就跳进池塘里,然后衣服就弄湿了,然后就被爸爸妈妈骂!」
「小朋友衣服弄湿了,爸爸妈妈就和警察一起开船来抓小朋友,就用力打小朋友的屁屁,然后用一条绳子把小朋友的衣服晾乾…」
「爸爸妈妈就一起开船来抓小朋友,然后就打小朋友的屁屁,然后呢?小朋友就好伤心喔!小朋友就跳进池塘里…」(这小子,居然还会装出要哭要哭的声音)
「对啊,爸爸妈妈就开飞机去池塘里把小朋友抓回家,然后就打小朋友的屁屁….」
「哈哈哈…..」(从来没听过翰翰这样开心的笑)
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的以一个玩具开始,编起两个人的游戏剧情,小喩运用自己的想像力引导翰翰,而翰翰被小喩的话题深深的吸引,充分享受畅所欲言的乐趣。
我在一旁监控著,只是抱著老师的头衔,对於老是谈论”打人屁屁”总要矜持一下,稍稍的提醒一下小喩,能不能和翰翰说一些”正面”的话题,对於我的介入,小喩不敢看我:「我小时候很喜欢说这些话题耶!不过,我努力试试看。」啊!对呀,我为什么要阻止呢,翰翰正经歷了小喩的过去,而小喩也没有因为这些话题就变成会”打人屁屁”的人。我不再提供意见了,就让两人快快乐乐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共同编织美妙的剧情,而我就在一旁欣赏著,陪著他们一同欢笑。
从来,翰翰的话题都不被”支持”,每次他的话题都被老师转移了焦点:「翰翰,你现在应该要做什么?」从来,翰翰的对话都不被”重视”,每次他的话题都被小朋友中断了:「翰翰,你说什么?听不懂。」这天,翰翰的眼神发亮,主动的看著小喩,抓著小喩的手,不断地隨著小喩的话语说出自己的想像空间,这是一堆老师们从来不曾挖掘的宝藏,这是一块普通儿童都无法探索的处女地。就在这天,翰翰释放了他的真正的快乐。
从小喩的身上,我看到翰翰未来的影子,担任特教教师这么多年,接触到的都是学龄或学龄前的自闭症孩子,很少接触自闭症成人的真正世界,所有的教育观点都只侷限於如何在就学阶段让孩子有效学习,长大成人的事,不是我的工作范围,但是今天我学会了,要为这些自闭症幼儿编织未来的希望。
两人的互动一直持续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结束今天的”课程”,我和翰翰说要收拾玩具了,翰翰听不下去我说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转身和他的小喻老师又开始编起故事,完全不在意我说的话(唉!老师当成这样,真该检討了)。我使出最后杀手鐗,来一个”游戏结束”(平常游戏教育结束的动作),才让翰翰心满意足的结束。
事后,和小喻討论当天的教学,建议他可以把互动的歷程以结构的方式进行,如一开始的开始活动,到以游戏来引导互动,再將互动的內容以画图或打电脑的方式统整,最后进行一个结束的活动,表示完成一次的教学歷程。我给小喩大大的讚美,他的信心大增,要离去前,还特意问我:「我说话的方式你觉得怎样?还可以接受吧?」哈,小喻还知道要自我评鑑一下,有后设认知哟!我当然回答他说:「很好啊!」只是我想等和他更熟悉了之后,要告诉他,高兴时别摇晃身体就更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