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孤独(美国)
更新时间:2006-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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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儿子患了孤独症,他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能将他带回我们的世界,我愿意做任何努力。
我儿子沃尔克六个月的时候,就被诊断为孤独症,我们马上在专家阿琳的指导下进行专业训练。我和丈夫了解到,患了孤独症的人并不是对这个世界熟视无睹,相反地,而是过于敏感。世界对他们而言太复杂了,他们本能地选择了退缩和逃避。
当感觉系统扭曲错位的时候,原本宁静的房间变成了嘈杂的战场,尖利的呼啸直刺耳膜,原本柔和的吊灯变成了刺眼的探照灯,强光直射瞳孔;原本轻软的衣服变成了粗糙的铠甲,钢铁的寒气穿透肌肤……甚至厨房的炊烟也变得像催泪瓦斯一样浓烈。这就是孤独症患者眼中的世界。
“为什么他总是看物不看人?”我问阿琳。
“因为人的脸盛载了太多信息,尤其是眼睛。目前来说,这对沃尔克是难以接受的。”
一天,阿琳让我紧紧抱着沃尔克蜷缩在一个圆球里。“现在,试着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别笑太多,他受不了。”
我紧紧抱着沃尔克,期待着。他抬起头了!他圆圆的、碧绿的大眼睛穿透了我的心。突然,他伸出手,向我的脸摸过来。我颤抖了。这是他出生7个月以来第一次如此接近我。但是,他的手瞬间变换了方向。眼神也转向了别处,仿佛看着我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不是他不想接近你,而是他不能。”阿琳安慰我。
另两位专家的介入
为了进一步帮助沃尔克,阿琳找来了另一位专家大卫.史密斯。大卫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孤独症患者。通常,症状要在孩子18个月到2岁之间才显现,表现为语言障碍、缺乏社会交往能力。治疗患孤独症的孩子,最常见的方法是行为调整:让孩子完成一件任务(例如将冰块放在桶里)然后对他的行为大加赞赏。这样做的目的是教孩子逐步适应周围人的言行,适应社会。
对沃尔克,大卫没有采取这种方法,因为沃尔克太小,还不能对这些鼓励产生情绪影响。幸运的是,大卫正在研究一项新疗法。她刚刚读过儿童心理学家斯坦利.格林斯潘的一篇文章。斯坦利.格林斯潘和伙伴们发明了一种将作业疗法(occupational therapy)和语言疗法(speech therapy)结合起来的疗法,可称之为“交流循环”----家长或医生试着逗引孩子,当孩子产生反应的时候,循环就开始了。大人笑,孩子用笑回报时,第一个循环结束了。大人递给孩子一个玩具,孩子将玩具递还给大人时,又一个循环结束了。
用这种方法,格林斯潘已经帮助100多个孩子恢复成完全正常的孩子,他们热情,专注,爱交流,好动,富有创造精神。另外还有60多个孩子也得到了显著的改善。共有200个孩子参与了这种疗法,有效率在80%以上。
我给格林斯潘打了电话。格林斯潘很忙,我们并不奢求能与他面对面交流,但他得知沃尔克的情况后,立刻表示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我们在马里兰州的珀赛达城碰了面。
经过多年的研究,心理学家普遍认为患孤独症的孩子缺乏想像力,对抽象的概念难以理解。他们似乎无可救药地陷入逐字翻译的迷途,感受不到他人的心理,领会不到别人的意图。为什么会这样?格林斯潘问自己。或许,答案就写在孩子脸上,写在孩子那不肯面对他人的脸上,写在孩子那不肯与人直视的眼睛里。格林斯潘意识到,孤独症儿童不可能理解抽象的理念,除非他先理解自己的情感。在孩子成长过程中,他的所做所想大部分源于自己的情绪、感受。患孤独症的孩子显然对自己缺乏明确的了解,不了解情感、行为和思想的联系,这使他无法进入自身以外的复杂世界,因为他甚至不了解自己。
第一次会见格林斯潘的时候,他把我和丈夫逗儿子玩耍的情景录了下来。那时,沃尔克已经11个月大了。看罢录像,格林斯潘给我们下达了几项“命令”,督促我们尽快行动起来,付出更大的努力、更大的爱心----我们必须让沃尔克自主行动起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你们得充当他的按纽,他只需轻轻一按,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独角戏”终于吸引他
我们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引起了沃尔克的注意。那天晚上,我和丈夫带着沃尔克坐在餐馆里。我对儿子说:“如果你挤一下我的手指,我就给你这个杯子。”沃尔克没有反应。我们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我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这个向来对所有话语都没有回应的孩子把手伸了过来,抓住我的手,挤了一下。
在用爱心治疗儿子的过程中,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演独角戏,台上没有伙伴,台下没有观众,孤独、无望、无助,又不得不全力演好,因为我是在拯救儿子的一生。我们用尽了所有的方法:鼓掌,上蹿下跳,唱歌,讲笑话。我们的语调必须绘声绘色,我们的游戏必须极具诱惑,我们的笑话必须十分夸张。
像沃尔克这样的孩子很容易固守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们而言,自己的比真实世界更具诱惑力。这也是为什么格林斯潘一再告诫我们必须吸引沃尔克注意的原因。惟有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吸引过来,通过点滴情感、动作的积累,才能让他一点一点建立自我意识。
沃尔克快1周岁了。一天,大卫,阿琳和我都陪着沃尔克待在地板上。我们一直在教他爬,已经教了他大概10个月,但他甚至连坐都没学会。看到他在偿试着爬着,我们都为他加油。他终于成功了!我们鼓起掌来。这次动作的飞跃连带着出现了社会的飞跃----沃尔克的目光从大卫脸上转移到我的脸上,又转移到阿琳的脸上,好像在说:“嘿,你们都瞧见了吗?我做得不错吧!”
“交流循环”疗法很成功。沃尔克的表现欲连同他的各项运动技能在飞快提高。他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他还体现出一股幽默感。当我们做游戏时,他同我们一起玩,一起笑,还创造了自己的玩法。
2000年5月,沃尔克快4岁时,一直关注着他的格林斯潘告诉我们,沃尔克各项指标都非常好。“他是个解决难题的行家,还是个有创意的思想家,具有敢做敢为的勇气。最重要的是,他眼里有了智慧的火花。”
如今,沃尔克是一个热情、聪明、爱学习的一年级学生了。他还有很深的同情心。当他姨死的时候,他担心死者的家人感觉孤单。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为他人着想了。也许,这种换位思维的能力缘于他天生的敏感。
在引领沃尔克成长的经历中我认识到,人类早期的交流是以后获得所有知识的起点。只有了解自己,读懂他人眼中的自己,我们才能成为一个完善的、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