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雨人之谜 第四章 擦肩而过
更新时间:2004-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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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擦肩而过
北京德胜门外安康胡同5号,是北京安定医院所在地。同安定医院的儿科主任张
世杰先生通过多次电话,终于约定了采访日期。1995年12月13日,我凌晨4点半起床,
专程赶早班火车去北京。此时距我们第一次通电话联系已过去半个多月了。
张先生在这半个多月里为我认真地回忆了他接触过的白痴学者,于是,我的这
次一拖再拖的采访后来被证实是事半功倍的。
张先生看起来年近六旬,很认真的一个人。
白痴学者并不多见,相对而,集中到安定医院儿科的白痴学者还是比较多的,
但张先生也只回忆起很少的几例。
“现在能回忆起来的最早一例白痴学者是六七年前发现的,”张先生说。我推
算那是在1989年前后。“但我想,以前也一定有白痴学者在我们这里看过病,但是
我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特殊性,也没有把他们当作白痴学者来看待。许多这样的
天才,可能就擦肩而过了。”
张先生这种判断是有充足根据的,白痴学者这个概念走进中国医生的知识领域,
也是近几年的事情。20多年前,当张先生刚出现在这所医院的时候,不仅没有听说
过什么叫白痴学者,恐怕更多的儿童精神病名词对于中国的儿科精神医生是也都是
陌生的。张先生说,那是一个闭塞的时代、闭塞的社会,国外的资料看不到,知识
分子也回避看英文书。我们可以想象,在那个知识分子本已经成为“臭老九”、“
白专道路”的典型之时,如果哪个人的桌面上再放一本英文书,那岂不是自取灭亡
吗?别的暂且不说,一顶“里通外国”的帽子就够你戴的。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
有哪位知识分子要“舍身取义”,他也找不到那样的英文书看。
悲哀已经形成了。
当有朝一日我们打开国门看外界的时候,我们发现,自己落下得已经太遥远了。
任何一领域、任何一个课题,我们都远远地落后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弥补。于是,
改革开放,对外交流,走出去,引进来……我们开始知道很多早已存在的概念,也
包括白痴学者。
“儿童多动症,也只是十几年前才中国医务界所知的。”张先生这样说。其实
当时儿童多动症不仅被医学界,也被社会广泛关注着。我记得那个年代,因为当时
我正在读初中,这个被引进的新医学名词竟达到了如此震撼的地步,以至于班级里
每个活跃一些的孩子都被老师怀疑得了儿童多动症,很荣幸其中也有我。
“白痴学者这个概念的引进,比儿童多动症更晚。”张先生说。我们对于张先
生所言“许多天才可能曾经与我们擦肩而过”将不会产生怀疑了。
第一位被北京安定医院的医生们确定为白痴学者的患者,是位10岁左右的弱智
男孩子。
男孩子的弱智很明显,无法跟上普通小学的教学进程,父母带他来到安定医院,
幻想通过药物提高儿子的智商。医院按着常规为这个男孩子做了智力检查,这种检
查中有一项内容便是测试病人的计算能力。就是在这种测试中,这个男孩子的特长
被发现了。
医生问:“10-7=?”
男孩子茫然地看着医生,又看看父母,终于说:“8。”
医生又问:“10+7=?”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医生的话音未落,男孩子已经脱口而出:“17。”
“行呀!”父母露出欣慰的笑。
“10+8呢?”医生又问。
“18。”回答得仍很迅速。
“10-8呢?”
又是困惑地直视前方,随后便是胡说一通了。
“10+10=?”
回答正确。
“10+20=?”
回答正确。
“60+70+?”
回答正确。令人吃惊的正确与快速,男孩子想也不想。
“150+300+?”医生大胆地出了一道三位加位。
回答还是正确的。
“1000+3500+?”四位加法出现了。
仍然是迅速地做出了正确的回答。再问减法题,仍是不入门。
这一切真是太不平常了,简单的二位减法运算无法完成的弱智男孩子,却能快
速准确地做四位加法运算。这个男孩子立即引起了医生们的高度注意,关于白痴学
者的概念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他会不会就是……”张世杰也做着这样的猜想。
新的加法题摆在这个男孩子的面前,演算越来越复杂,但他都能对答如流。最
后,一些远远超过10岁正常孩子所能承受的加法运算题也被拿了出来,这位弱智男
孩子仍是屡试不爽,甚至成年人也要演算的题目,他仍能做到在几秒钟内以心算的
方式迅速做出反应。计算以外的功课与能力呢?男孩子一无所能。几乎可以肯定地
认为,他确实是一个白痴学者!医生们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欣喜。
医生问男孩子:“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男孩子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一说出题为,我就知道结果,它们在我脑子里。”
男孩子的父母欣喜若狂:“原以为这孩子弱智,现在看来智力并不低!”
医生告诉他们:“孩子的确是弱智,只不过在加法运算这方面有特长。”
孩子的父母困惑了:“这是怎么回事?是特异功能吗?”
医生如何回答呢,对于白痴学者的研究,当时在中国几乎还是空白。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第一次发现,医生们被提了醒,还真有白痴学者存在于他
们的病人当中。于是,那以后,使间或有白痴学者被他们发现。而其中最常见的一
种特长还是推算日历。
张先生告诉我,能够推算日历的白痴学者他在这个诊室里接触过四五个。
1993年,一位12岁的男孩子在他的父母带领下出现在张世杰的诊室。这是一个
孤独症儿童。此前一年,当这个孩子生日将近的时候,家长谈起给他过生日的事情,
他在一旁突然说:“我生日那天是星期二。”家长看挂历,果然是星期二。
“你怎么知道的?”家长问他。
“就是知道。”他说。
“去年你生日那天是星期几?”家长再问。男孩子又准确地回答了出来。
“前年呢?”家长来了兴趣,一年年地追问,男孩子竟都能回答上来。与旧年
历核对,准确无语。再问其它日子的星期,男孩子竟都如数家珍。
“这孩子,别是有特异功能吧。”家长说。
于是,当他们第一次到安定医院来的时候,例对张世杰说:“我们这孩子有特
异功能,神极了,前后几年的事都能推算。”
张世杰对男孩子做了测试,剔除家长夸张的成份,确实可以对前后4年间与每个
日期相对应的星期快速做出正确反应。男孩子的智商为50。
当时正有一些实习大夫在安定医院进修,他们也参与到对男孩子的测试中来,
男孩子总是能准确地做出答复,令年轻的医生们惊叹不已!
有进修生问男子子:“你怎么会知道哪天是星期几呢?”
男孩子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知道。”
问家长,男孩子平时是否经常翻看日历。家长说,男孩子翻过日历,但不是特
别地喜欢翻,只有很少几次。
家长提到,平时总要给孩子吃各种提高智力的药物。张世杰告诉他们,不论广
告的宣传如何好,他个人认为没有一种智力药物是有效的,不论中药还是西药。张
世杰说:“如果哪种药真能提高智力,我也要去吃。”
因为是孤独症儿童,所以这个男子子无法跟上普通小学的教学进度,弱智学校
也没有上长,当时每天跟母亲在家里呆着。张世杰曾想对这个男孩子进行一些跟踪
调查,对白痴学者现象做些研究,但因为孤独症儿童的家长总是带着孩子到处求医,
来过安定医院几次后就不再来了,所以失去了联系。
在国内外关于白痴学者的报告中,还存在着一类具音乐才能的,但是并不多见。
1991年,一个很少见的具有音乐天才的男孩子在安定医院被发现了,而且是由该院
的医生发现的。张世杰先生对这个男孩子的故事津津乐道。
男孩子来自武汉,智商50,除弱智外还有抽动症,就是鼻子、眼睛、嘴、眉毛
经常胡乱挤动。他的父母带着他看遍了湖北的医院,都没能解决问题,于是来到北
京。
安定医院的张世杰先生诊断后,建议其住院治疗,治疗的重点在于抽动症。
安定医院对于住院的儿童,除进行药物治疗外,还辅以“工娱治疗”和心理治
疗,工娱治疗顾名思义是工作是娱乐结合的治疗,由专门的工娱医生教导孩子做一
些简单的劳动,如折纸盒、缝网兜,甚至学习唱歌,等等。男孩子的特长例是由辅
导音乐的老师(医生)发现的。
与武汉男孩子一同接受工娱治疗的有七八个男孩子,但这位音乐老师发现,当
她教给孩子们一首歌后,武汉男孩子总是最先学会。即使对于智力正常的孩子,学
习一首儿童歌曲的演唱也往往要一小节一小节地进行,往往要在重复五六遍甚至更
多的遍数后才可以顺利、完整、准确地唱出来,但是武汉男孩子却不需要这些,这
个智商只有50的男孩子在老师演唱两三遍后就可以把一首歌从头到尾掌握得很好,
使他的同伴们望尘莫及。
“这孩子,有点聪明劲儿。”这位老师私下想,还并未特别注意。
但是仅仅一个星期之后,几位工娱教师坐在一起聊天时,另一位教师却提到了
一个新的有趣现象:当她领着孩子们看电视时,那位来自武汉的小男孩对电视里播
放的流行歌曲表现出特别浓厚的兴趣,只要一放歌曲,便像有一块磁石吸引着他,
使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向电视机凑过去。而且是一边听一边跟着哼唱,甚至
在关掉电视后还轻声哼着。“那都是一些恩呀爱呀的情歌!”这位教师说,引起人
们的笑起。
音乐教师此时沉思着说:“这孩子好象对唱歌特别感兴趣……”也就是从那时
起,她开始特别关注这个特殊的小病人。
音乐教师让他坐到最前面的位置上,时刻观察他的表现。男孩子在音乐上的敏
感很快得到证实,当钢琴弹奏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教师的手指,
全身心都在那上面。他的乐感很好,一首歌听过两遍之后就能够唱下来。
又过了约一个星期,有一天课上,教师有点特殊的事情离开教室不到5分钟,当
她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却惊异地听到里面有人在弹奏钢琴。那正是她今天刚刚教
授的一首儿童歌曲,那演奏声虽然时断时续,却很准确地弹奏着每一个音符。谁在
弹琴呢?
教师迟疑地推开的门,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只有12岁的武汉男孩
子正坐在琴凳上,很认真地敲打着钢琴!男孩子对于弹奏的指法显然一无所知,他
只是让10个手指头随意地寻找着琴键,敲出那只曲子。这就使得有些时候在节奏上
要慢半拍,但男孩子竟然能准确地弹奏出那只教师当天只演奏了两三遍的曲子,他
的面前没有曲谱,恐怕即使有他也看不懂,他完全是凭着对教师刚才演奏的记忆来
进行自己的弹奏,而且,他竟能地找出哪个琴键表示哪个音节。
教师更多地感到的还是困惑。
那天,教师找到了张世杰主任:“张主任,这事儿有点奇怪,武汉来的那个男
孩子对音乐的感觉特别好,一支歌听两遍就会唱,还会弹钢琴,会不会是那种什么
……什么白痴学者呀?”
张世杰立即到病房看望了武汉男孩,一次现场测试也在当天进行。男孩子被带
进他特别喜欢的音乐教室,只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孩子,而不是和小伙伴们在一起。
教师开始边弹琴边唱一首从来没教过孩子们的新歌,武汉男孩子睁大眼睛亮亮
地盯着教师。教师弹唱了一遍、两遍,然后停下来,看着男孩子的反应。男孩子开
始哼唱,一字不差,只是吐音不清,像他平时说话一样。教师离开钢琴,男孩子立
即坐到了琴凳上,又开始用他那10只小手指去寻找琴键,显得有些忙乱,音乐响起
来了,教师认真地听着,男孩子竟又准确地再现了她刚才的演奏!
奇迹!真正的奇迹!
男孩子的母亲立即被找来了,张主任问好:“这孩子以前受过音乐训练吗?比
如说,唱歌、弹钢琴。”
这位母亲笑了:“医生,瞧您说的,这孩子连一加一等于几都学不会,我们还
能教他唱歌、弹琴?”
“那她以前在家里常唱歌吗?”张世杰又问。
母亲认真的想了想,说:“只是偶尔听他自己哼哼,也没怎么注意。”
“你们家有谁常唱歌,弹钢琴,或是从事音乐工作吗?”
“没有。他爸爸五音不全,我一天从早忙到晚,哪儿有心思唱歌。弹琴就更不
用说了,我们家、我们亲戚家,都没人会弹钢琴,也没谁家有钢琴。”
掉过头再试男孩,他仍能只听两遍便学会一首歌,并且弹唱自如。教师弹唱成
人的爱情歌曲,他也照学不误。但是问他这歌说的是什么意思,男孩子回答不上来。
男子子是白痴学者已经无须置疑了。
男孩子的父母很高兴,本是来北京看病的,没想到 儿子竟然还是一名“学者”,
一个“天才”!
男孩子的奇迹被《北京晚报》的一位记者知道了,来医院采访。张世杰领着这
位记者见到了小“天才”,记者当场唱起歌来,两遍之后,男孩子便能一字不差唱
出来,调子准确无误,仍是吐字不清。记者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连声称奇,说回去
要写篇文章发表。但是张世杰一直没有见到关于这个男孩子的报道,可能是因为科
学无法对这一现象作出解释,而我们的媒体有时对“违反科学”的事情是束手无措
的。
3个月后,男孩子的抽动症已经完全治疗好了,家长领他出院后回武汉了。临行
前,对医生再三感谢,感谢他们发现了孩子的天才,说以后要想办法好好培养他在
这方面的技能,使他能自食其力,对国家和社会有点贡献。
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关于这个孩子的消息了。
武汉男孩是张世杰接触过的所有白痴学者中才能最出类拔萃的,给他留下的印
象最为深刻。张先生对我说:“白痴学者的家长总是希望自己孩子的特长能够得到
利用,在社会上发挥作用,但是,这是相当困难的。不仅仅是这些孩子们的因素,
还有许多社会的因素。”
从北京回来后,我与武汉媒介的一位朋友通电话,问她是不是知道武汉有一个
在音乐上极具特长的小天才,她告诉我,没听说过,甚至连什么叫白痴学者也没听
说过。很幸运的是,不久之后我竟在北京采访到了一位同样具有音乐特长的男孩子,
与武汉男孩不同的是,武汉男孩是弱智儿,而北京男孩子是孤独症患者。这们北京
男孩子的故事将构成我们这本书的下一个章节。
武汉的那位朋友在两个星期后又打来电话,说她在杂志社的编前会上提到了我
说的这种特殊人群,全杂志社的人都没听说过白痴学者,更不会知道就在他们那座
城市里便有一位能弹能唱的白痴学者了。
“给我们写一篇吧。”她说。
“我的同事都怀疑这种人是不是真存在,你不会是编故事骗我吧?”她又说。
我拿不准是不是还给她的刊物“写一篇”。